课堂教学中的道德交往
大多数教师都会坚持认为他们是良好的、有效的交往者。因为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有效交往的实践,教育是什么呢?所有积极和消极的东西最终都依赖于交往和语言的使用。但是在课堂教学中存在着有效的道德交往──即表现出公平的对话、相互尊重和重视学生对信息的评价吗?
那部关于纳粹德国的电影演完了。荧光灯忽闪了几下就亮了。在寂静被打破之前老师走到教室前面。“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认为纳粹是正确的,那么你们就是有偏见的。我们继续上课,打开课本,翻到提出问题的那一页,开始看书。”
读完了那篇关于公主选择了一位王子作为她丈夫的童话故事,老师把书合上说道,“好吧,孩子们,我想你们只好承认女人喜欢富有的男人。好了,该下课了。你们有五分钟时间可以上厕所。如果你们回来晚了,那么,这个星期的其它休息时间你们就不要休息了。”
老师在开始一项社会学习活动时说,“我知道你们大家都听说过克拉伦斯·托马斯审讯案的事情。你们知道吗?他之所以引起这么多争论的原因是,他的案子是高等法院一个决定性的、打破平衡票数的投票选举案。现在,我知道你们可能对他在某些问题上的态度有看法。我们不可能真地去讨论它们,但要请大家考虑一下。”
这种类型的交往在美国的课堂教学中司空见惯。教师的讲话、课堂讲授和被动学习等支配着课堂教学。但是,那些成功的学校“似乎大不相同,以多少有些令人难以琢磨的特性构成了他们的环境──教师与学生相互联系的方式……”。难道这种环境就是道德交往的水平吗?而在某些学校,这种类型的交往似乎并不流行,为什么呢?
单向交往
许多教师不使用双向交往,而是使用单向交往。这种现象的产生是因为教师对控制的需要、恐惧感、或仅仅是因为相信学校就应该是这样的。教师主要关心的就是控制。正如埃尔伯(Elbow,1986)所指出的,“许多教学行为实际上起源于一种无法保证的害怕事情四分五裂的恐惧”。在进行了多年的研究和教学之后,他开始觉得这种恐惧是没有理由的。他发现在自己的教学中,即使一切都没有按照计划进行,学生们也会重新发现──或发现某种新观念──并且继续从经验中学到某些东西。教师们所储藏的外部控制或力量有多少是受这种潜在的恐惧驱使的呢?或许这种恐惧改变了课堂教学的交往,以至于完全剥夺了学生的权力;或许正是这种恐惧造成了非道德的交往。
卡茨顿(Cazden,1988)对课堂讲授的研究揭示了教师对自己的权威和社会距离的知觉。在一个从亲密的家庭成员到令人害怕的陌生人序列中,许多教师把自己放在离学生很远的地方──“不要对他们微笑,直到圣诞节你要他们围拢在你身边时再笑。”
在控制与非疏远性的交往之间是否有某种平衡呢?学生们能否控制这种对话式的、双向的索取与付出的道德交往?如果教师避免双向交往而保持控制,学生与老师疏远就是必然的结果吗?看起来控制的问题常常是和道德交往并列的。
布斯(Booth,1963)声称,学究式的教师(或迂腐的教师)无视或贬低听众的价值而把注意力集中在主题上,讲话者对听众的态度是中性的或冷淡的,要么听、要么走人的态度。这种态度在上述教师对纳粹进行评论的例子中似乎存在着,他并不重视学生的意见,只是关注主题,在转向预定内容之前发表了一种要么接受要么走人的评论,或许是为了使他们不能做出任何反应。不论学生对希特勒持什么看法,教师的这种态度──对学生的信念做出一种个人的价值判断,并且试图控制他们的思维──难道不会与他们疏远吗?这岂不是一种害怕失去控制的恐惧或对学生意见漠然置之的态度吗?教师们作出的是一种情感关怀吗?抑或是轻蔑?
无论如何,交往毕竟不是单向的而是双向的。一方没有机会做出反应,交往中的公平是不存在的。若很少有机会交换观点,这种交往就是非道德的交往。
马丁·布伯(Buber,1958)曾考查过人类关系的两种基本模型:“我—你”关系和“我—它”关系。他认为在某种关系中所持的态度直接影响交往。“我—你”态度的特点是开放、尊重和相互性;而“我—它”态度的特点则是敷衍、不公平和利用。在“我—它”态度中人成了“物”,强调的重点在于交往者的信息,而不是在听众本身,交往者的目的是强制和命令听众。
平等交往
哈贝马斯(Habermas,1982)提出了“理想的话语情境”。他列举了四个标准,要求置身其中的人有平等的机会:(1)发动和继续交往;(2)表达情感;(3)禁止或允许交往;(4)发表所有重大的意见。
对那个认为学生对公主的选择没有什么重要意见的教师而言,这意味着什么呢?学生们没有平等的机会进行交往和表达情感。如果教师不愿意理会学生对这个童话故事的反应,那她为什么要读它呢?学生对“女人喜欢怎样”这个评论的反应如何呢?如果教师削弱了学生的价值或意见──不论学生年龄大小、人数多少或什么主题──就会产生扭曲的交往。
再从课堂讲授的观点来看,这种控制在学校里是怎样表现出来的呢?学生的交往规则可能是这样的──不许讲话、不许耳语、不许笑、不许回头看同学、不许传递纸条等等──而教师却可以在任何时候打断任何人的话。一方面,学生承认这是良好地建立起来的学校模式,但另一方面──特别是当他们提出意见和表现出独立性时──学生开始不满并与老师疏远,进而反抗权威。正如卡茨顿所指出的,这种片面的交往还意味着,需要进行最多交往的人却常常交往最少。那些羞怯的、有语言差异的、或对交往不确定的学生,更需要强化、实践和有机会“体验”有关语言使用的规则。
口头语言创造社会同一性。为了学习和成长,学生必须在学校或社会情境中频繁使用语言。“虽然像医院这样的机构在诊治患者时使用非语言方式,但学校的基本目的则是通过交往实现的”。课堂讲授会影响学生的思想过程,学生从非道德的交往中能学到什么呢?或许他们学不到人道的和民主的价值观。
埃尔伯认为,“只要教学行为建立在对等的前提基础上,平等地肯定学生的经验,则学生有权把行为建立在自身经验的基础上……有权对自己的成长变化过程发表讲话……”,那么,这些教学行为就是正确的。他觉得许多不好的教学行为起源于“某种病态……急于向人们讲述那些他们并不要求你讲给他们听的东西……主动提供的讲授”,它贬低了学生的成长和理解。埃尔伯幽默地指出,我们应该“建立其它的竞技场所,使教师们能够在那里发泄掉这种欲望。”
或许有些教师会认为这种完整的论点是天真的。或许他们会宣称教师不可能在课堂教学中实践道德交往。以下是他们的某些论点或评论:
“学生是交往跷跷板上的一个不均等的成分,学生还不够‘重’,因而不足以跷起重量。如果教师允许学生自由选择、开展对话,或发表重要观点,他们就会非常放肆,并且不断加剧完全失去控制,横暴地对待教师,全班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
“学生必须知道他们与老师的分界线。他们不可能提供什么,因为他们没有经验、缺乏知识,提不出有价值的意见。教师有那么多的学生,不可能让他们都发表自己的意见。他们只不过反映了其父母的意见,还没有形成真正的见解。”
“教师不是治疗学家,他们没有时间帮助每一个学生提出某种意见。教师的目的是授予他们满意的知识和评价学生的进步。教师有要干的工作!让人们在其它地方进行道德交往吧!在学校里进行是不实际的,也是行不通的!”
道德交往的策略
从我在中学的工作来看,我观察并实施了一些策略,这帮助我成为一个更有道德的交往者。例如,一位已获得某种反馈强化的教师必须小心,不要急于采纳第一个精心阐述的解答,这通常是一个坦率和成功的学生做出的。教师可以鼓励其他人做出最初的反应,或向第一个学生挑战,让他进一步思考,做出更深刻的或以不同的方式进行思考。
卡尔森(Carlsen,1991)从社会语言学的观点出发,认为“课堂教学中的问题不仅仅是教师行为,而是师生之间的相互建构。”教师必须鼓励学生阐发问题并且自己做出回答。不管怎么说,提出一个好问题常常是获得知识的第一步。
另一种策略是用类比或隐喻来表达观点或概念,这种策略常常能帮助学生用新的眼光来看待旧的思想。这是道德交往的一部分,因为教师不是把观点或偏见强加给学生,而是能够建构一个机会,使他们能够自由地对各种不同的态度进行考察。教师可以设定一个前提或者用“假如……会怎样?”的方式来进行提问。
教师可以创造和培育一种让学生讲话的环境。他们可以努力创造一个有尊重和安全的地方,在那里连很寂静的声音都能听到。鼓励那些不爱讲话的学生(特别是少数民族的学生)参与和交流会减少他们的边缘感,而且还给其他学生提供了一个倾听其他社会现实的机会。学生们可以考查他们的历史和个人经历同一性的发展,这可以使他们更清楚地感受到他们在做事时为什么会这样想。
在力图进行道德交往时,注意人际关系的技巧是有帮助的。正如卡茨顿所指出的,“教室是最拥挤的人类环境”。其结果,交往成为粗俗的、敷衍的和例行公事。通常在其他地方实行的礼貌,在这里却常常被弃置一旁,特别是在对付难对付的学生时。教师应该知道学生的姓名,并在可能的情况下用眼睛进行交流。
道德交往必须保持一种讲话者重视倾听者的感觉。道德交往者必须表现出参与并且希望理解听众。花点时间去倾听,在学生看来意味着他(她)是有价值的。说一声“谢谢你”和“没关系”是很让学生振奋的。这些常见的社会情理,在课堂教学中却常常被抛弃。学生必须相信教师是真诚的,并且希望他们能展现其潜能。那么,人们还能经常听到教师说“如果你考试不及格,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或“如果你不交作业,那只不过是少一份让我评分的卷子”吗?
这并非把道德交往变成一种在有礼貌的对话中进行的表面练习。确实,教师们有很重的工作负担,这使他们常常受挫折和身心疲惫。但是,认为教师有理由粗暴或冷漠,则无助于学生,也不会使非道德的交往成为道德的交往。教师通常可以发现某种方式来帮助学生表达和发泄他们的挫折感:如在小群体中工作或就某主题进行写作能使紧张大大放松;与学生个别谈话可以促进相互理解,可以帮助教师更清楚地发现学生所关注的事情。如果群体不太大,个别交谈就能够创造奇迹。
希望被认可为专业人员的教师都要实践道德交往,不管外部环境如何。如果我们的学校环境不利于这种实践,那么我们必须在我们的努力下改变这种环境。我们的未来和学生的未来取决于我们的选择。
关于纳粹德国的电影演完了。荧光灯忽闪了几下就亮了。当学生们开始讲话时,老师站在开关旁。“这是一部很干扰人的电影,不是吗?我们不妨花点时间讨论一下你们的反应。我们可以考虑在我们当中有一些犹太人或德国人的后裔,他们对所发生的一切有很混乱的情感。我们来听听你们的意见吧。”
全班听完了一个关于公主选丈夫的童话故事。老师说,“哇奥,人们选择配偶的方式真地发生变化了。让我们花点时间讨论一下我们对这个童话的看法。首先,用五分钟的时间澄清你们的思想。这个故事就男人和女人讲了些什么?你对公主的选择怎么看?如果你是其中的一个人物你会怎么做?好了,开始写,五分钟后我们就休息。当我们回来时,我们将开始谈论它。
老师开始上课。“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听说过或看过克拉伦斯·托马斯审讯案?这将是今天讨论的根据。记住我们今天所确立的形式:轮流进行,不要喊叫也不叫名字,尊重别人的意见。我们都要学会如何与社会中的他人一起提出我们的意见。好了,现在我们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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